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昔有作家挂牌行乞……

2000-08-17 来源:光明日报 吕绍宗 我有话说

苏联著名讽刺作家左琴科有个中篇小说,叫《米·西尼雅金》。从主人公西尼雅金也属十月革命后社会生活中“多余的人”这一点说,它是左琴科仿感伤故事集《夜莺唱的是什么》的续篇。但写法与故事集中的各篇都不同。它是采用回忆录的形式写成的,在小说篇名下面,还有个显眼的副名——“回忆米舍尔·西尼雅金”。为了给读者以“此话当真”的艺术效果,书中不附有主人公与其他一些主要人物的所谓“肖像照”。

不过它与感伤故事集各篇最大的不同,还在于主人公西尼雅金的艺术形象上。他既没有故事集中其他的主人公上无片瓦,下无立锥之地,以致需要一个“不大的小狗窝”栖身的那种不幸,也没有那些人贪占针头微利,蝇营狗苟的小市民习气。作家从1887年他“诞生”动笔,中心部分是1916年后开始的青年时代,最后写到1930年被安葬在修道院墓地,为他一生立传,让读者看到他堕落的全过程及死前的悔悟。

他堕落的整个过程,都是寄居在姨母玛丽雅家中发生的。先是在普斯科夫城,姨母暂且滞留在城内熟人家中时,米舍尔写诗,把它献给这座小城的年轻姑娘西莫尼卡,尽管他并不爱这个外地姑娘,但他一味放纵自己,致使这个姑娘怀有身孕。最后在姑娘的母亲,全城有名的寡妇大吵大闹,甚至威胁要跳楼的情况下,他才不得已与西莫尼卡结婚。但婚后不到一年,他便扔下母婴,自己溜之大吉,回到彼得堡。

姨母是在他之前离普斯科夫回彼得堡的。由于路途遭到抢劫,所以精神财产都损失惨重,但米舍尔对此却毫不体谅。由于他结识了漂亮的荡妇伊扎别腊,两人挥金如土,便屡屡找姨母巧取豪夺,最后把姨母逼疯,将其财产洗劫一空。

他对外省女子的始乱终弃、对姨母以怨报德,都使人看到他在道德上一步步堕入深渊而无力自拔。西莫尼卡的忠贞、姨母的慷慨更反衬出西尼雅金的冷酷无情。但西尼雅金堕落过程中更具典型意义的一步,因而也使这个艺术形象更具特色的,则要算他的无耻行乞,堕落为文坛乞丐。

在他作为寄生虫将劫来财产挥霍殆尽后,情妇离他而去,他大事做不来,小事不愿做,便每日上街行乞。比一般乞丐技高一筹,也使他不同于一般乞丐的是他是一个诗人,文人。所以总是打扮成一个临时落难的知识分子模样。行人一看他的面孔和他以前体面的西装,便乐意给他10戈比或20戈比的硬币,就这样,倒也每日财源不断。

西尼雅金这个艺术形象不是凭空产生的。1924年列宁格勒有个堕落诗人,叫蒂尼雅科夫,先是参与黑帮的小报、贩卖地下淫秽出版物,再后来也就在脖子上挂个牌子,上面赫然写着“作家”二字,在列宁格勒铸造街上,装出一副害羞的知识分子的模样向路人行乞。像西尼雅金一样,也是一身知识分子打扮:头戴一顶细软毡帽,随身带着一个红褐色的破旧的公文包。

钱就这样撒向了这个乞丐作家:“慈善的老太太们、残疾的人们、男女教师———那些远比蒂尼雅科夫穷困的人们”,都心甘情愿地把身上仅有的一点钱掏给他。他当年37岁,说不定还要年轻些。到了傍晚,他的破公文包被硬币压得沉甸甸的,他就扯下胸前的脾子,来到小饭馆,“用大部分列宁格勒人不敢问津的好吃好喝给自己解馋”,(科·楚科夫斯基:《回忆录》)天天如此,月月如此,有一天让左琴科碰到了,左琴科给了他二百卢布,怒声喝斥,不允他亵渎文学并撵他走开。但转眼间他又出现在夏宫门口。正是他这种无耻行径,激起了讽刺文学巨匠左琴科的义愤与责任心,写了《米·西尼雅金》这个中篇小说,把有辱“作家”这一崇高称谓的行为加以艺术概括与典型化。

关于西尼雅金、蒂尼雅科夫这些文坛败类骗取钱财而又安之若素的心态,左琴科有段描写十分精彩:“乞丐从行乞那天起,便不再不安了。百万富翁对自己的百万家产习以为常后,同样也不再想自己是百万富翁了。耗子,以作者之见,也不会为自己是耗子而大伤脑筋的。”这段带点哲理色彩的话,刻画出这些文坛败类的心理:他们心若死灰,已不再以耻为耻,以荣为荣了。

那时至今已半个多世纪,没再听说有作家胸前挂牌行乞。但以自己胡编的“纪实”,以色情、暴力、迷信,骗取远不富裕的老太太们、残疾人、男女教师、儿童们的“硬币”,以一般人“不敢问津的好吃好喝给自己解馋”的墨客却大有人在,他们也不“为自己是耗子而大伤脑筋”,在我看来,这与行乞的作家没有太大区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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